走出红泥坳的山口时,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。山坳里的红泥真的变成了黄土,新种的玉米苗在风中摇晃,像片绿色的波浪。老刀的帐篷已经被村里的人拆了,木杆被拿去搭了牛棚,帆布剪成了晒粮的篷布,只有那把洛阳铲被留在破庙的墙角,像个沉默的纪念碑。
手腕的银镯子突然响了,活动的那颗星转得飞快,像在指引方向。小年顺着镯子转动的方向望去,远处的山路上,个熟悉的身影正往红泥坳走——是老刀,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,手里举着半块青铜镜,镜面反射着阳光,像颗跳动的星。
他的眼眶突然发热,原来老刀没走,就像所有血契之人从未真正离开。那些在化镜水中消散的,或许只是魂魄的枷锁,而真正的念想,早已经钻进了泥土里,顺着玉米苗的根须,往有阳光的地方生长。
银镯子的响声渐渐平缓,活动的星停在了指向红泥坳的位置,像在说“留下来”。小年笑了笑,转身往回走,脚步踩在新翻的黄土上,发出“咯吱”的响,像在续写段未完的故事。远处的玉米苗沙沙作响,像是在欢迎,又像是在催促,催促着他把那些藏在青铜镜背后的秘密,慢慢讲给风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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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路上的风带着玉米的清香,混着淡淡的野菊味,吹得人心里发暖。小年知道,这不是结束,也不是新生,是日子该有的样子——有疤痕,有念想,有走不完的路,还有随时能回头的家。他摸了摸后颈的印记,那里的皮肤已经变得光滑,像从未被血契烫伤过,却在每次风吹过时,隐隐传来阵熟悉的温度,像老刀的手掌,轻轻按在他的后颈,说“别怕,有师父在”。
玉米苗长到半人高时,红泥坳来了个陌生的女人,穿着靛蓝布衫,背着个藤编箱子,箱子角磕出了毛边,露出里面的红绸衬里,像裹着什么珍贵的物件。她站在破庙门口,盯着神像胸口的野菊看了半晌,突然开口问正在晒草药的小年:“这花的根,是不是扎在铜镜的铜锈里?”
小年的手顿了顿,竹匾里的艾草叶簌簌作响。女人的布衫领口露出半截银链,坠着块月牙形的青铜片,边缘的冰裂纹与望月坪的镜碎痕迹严丝合缝。“你是……”
“我叫阿镜,”女人蹲下来帮他翻草药,指尖沾着些墨绿色的汁液,是艾草的浆水,“我爷爷是1980年水电站的值班长,他总说青铜镜会‘认亲’,碎了也能自己找到家人。”她从藤箱里拿出个铁皮盒,里面装着些泛黄的照片,最上面那张是七个穿工装的年轻人,站在发电机前,其中一个举着块青铜镜,镜面反射的光在他们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照片里举镜的年轻人眉眼间有种熟悉的锐利,像老刀,又像年轻时的师祖。小年指着照片角落的模糊人影,“这是谁?”那人站在阴影里,手里攥着根银链,链尾的吊坠与阿镜的青铜片形状相同。
阿镜的指尖划过照片,墨色的汁液在人影上晕开,像滴进水里的墨。“我爷爷说这是‘守链人’,世代看管连接七处祭坛的银链,”她突然掀起布衫的袖口,小臂上有串淡红色的印记,是北斗七星的形状,比小年的疤痕浅得多,像刚长出来的,“血契断了,但银链的印记还在,就像亲人的电话号码,总能找到彼此。”
那天下午,两人去水电站查看。三号机组还在转动,发出平稳的轰鸣,电缆接头处的胶布换了新的,是村里电工缠的,手法比小年工整得多。蓄水池的水面漂着些白色的睡莲,花瓣上停着只蜻蜓,翅膀是透明的,翅尖有淡淡的红,像点上去的胭脂。
“银链从这里一直通到鹰嘴崖,”阿镜指着池底的暗流,水面突然泛起涟漪,无数条银白色的小鱼组成链状,在水中游动,“爷爷说银链是活的,会跟着血契之人的气息走,现在跟着我们,说明还有没做完的事。”她从藤箱里拿出个罗